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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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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6 章

江寧, 沈府。

門房看到馬車回來,走上前道:“姑娘回來了。”

凝煙被寶杏攙扶著走上馬車,初冬的天已經很涼, 一陣寒風拂面, 兩人都打了個寒噤。

尤其凝煙肌膚嬌嫩,兩腮更是一下就被吹紅, 寶杏給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,“姑娘快進去吧。”

凝煙點點頭, 兩人快走進府內,就聽到迎面傳來寒暄說笑的聲音。

凝煙擡頭看去, 是溫氏和沈凝玉正送客人出來, 凝煙並不認識,不過看衣著,應當也是官紳人家的夫人。

沈凝玉率先看到凝煙,笑盈盈道:“阿姐回來了?”

溫氏乜來一眼,臉上的笑意在看清凝煙後就淡了下來,不滿掛在臉上。

凝煙全當沒看見,走過去請安, “母親。”

“回來了。”溫氏皮笑肉不笑的裝這樣子, 偏頭對身旁的婦人道:“這是我的長女,凝煙。”

“還不見過林夫人。”溫氏對凝煙道。

凝煙則欠身說:“小女見過林夫人。”

林夫人笑意融融的打量了凝煙一番,讚許道:“這就是沈大姑娘,模樣竟是這般標致。”

凝煙得體的回道:“林夫人謬讚了,凝煙不敢當。”

林夫人笑得愈發和融,溫氏看向外頭說:“馬車來了, 林夫人仔細風大,快上馬車吧。”

凝煙與沈凝玉欠身送行, 溫氏待馬車走遠,收了笑臉,冷冷看向凝煙:“你又去哪裏了?”

凝煙道:“不過去走走罷了。”

原本凝煙能嫁進葉家,在溫氏看來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,沒想到她自作主張與葉三公子和離,這不等於把沈家的青雲路給斷了。

再看她不卑不亢的樣子,讓溫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,“被夫家休棄,你是覺得很有面子?”

凝煙皺起眉。

溫氏哼了一聲,瞪著凝煙繼續道:“你便該好好待在家中,少在外面招搖過世,給沈家,給你父親丟臉。”

溫氏越說越過分難聽,寶杏氣得臉都漲成了紅色,沈凝玉更是已經忍不住先頂撞:“母親,你說什麽呢?”

凝煙拉了一把沈凝玉的手,面不改的色看著溫氏道:“母親,我與葉南容乃是和離,京兆府衙門內還留有文書,夫妻緣淺,一別兩寬,我不覺得有什麽丟臉,倒是母親將和離說成休棄,硬要給自己弱下一頭,是何緣故。”

“你!”溫氏被凝煙一番話氣的不輕。

這個唯唯諾諾的繼女,和離之後竟然跟變了跟人似的,不僅敢頂撞她,主意也是更大了!

凝煙無意生事鬧不愉快,朝著溫氏欠了欠身,“我先回房了。”

“我沒說讓你走。”溫氏冷著臉呵斥:“今日起,你不得隨意出府。”

凝煙步子一停,回身對溫氏道:“母親何故不讓我出府。”

“因為你叫我母親,因為你如今住在沈家。”溫氏擡眼睨著她,“還當自己是葉家夫人?擺葉夫人的架子。”

溫氏的嘲諷讓凝煙氣憤不已,心口劇烈起伏,眼眶也微微泛了紅,若她僅僅是沈凝煙,那她無疑會被繼母壓制著,繼續謹小慎微,膽小茍活。

可現在她還是司嫣,親人全部離世,獨自在戰火屍骸中求生的日子她都挨過來了,豈還會畏懼她的要挾。

凝煙眨去眼裏的濕意,冷下目光,有理有條的開口:“和離後我的戶籍還一直在官府,若是母親容不下我,我可以自己立戶,搬出沈家。”

此言一出,在場所有人都驚在了原地,溫氏更是不可置信的驚睜著眼睛。

凝煙對寶杏道:“走吧。”

沈凝玉趕緊也追上去,“阿姐!”

“阿姐,你別把母親的話放心裏去。”沈凝玉手足無措的跟在凝煙後面,唯恐她真的要走,帶著哭腔央求說:“阿姐你別走。”

凝煙看她哭得厲害,心裏也不好受,她想安慰沈凝玉,又說不出自己都無法篤定的事,若最後真的鬧翻,她也只有離開沈家。

事情很快傳到了沈老夫人和沈從儒的耳中,沈老夫人當場放話,誰敢趕凝煙走,就連她一起趕走。

沈從儒哪能見這場面,若他真的讓親生女兒另外立戶,虎毒還不食子,豈不讓人以為他是連畜生都不如的心狠之人。

最後這事的結果,便是以沈從儒訓斥了溫氏而收場。

夜裏,凝煙去到沈老夫人的院子,丫鬟躬身請安,“姑娘。”

凝煙見她手裏端著參湯,問道:“可是送去給祖母的。”

丫鬟點頭,“是。”

凝煙伸手去接,“給我吧。”

她端著參湯去走進屋子,見沈老夫人正跪在佛龕前誦經,上前輕聲道:“祖母。”

沈老夫人誦經的聲音停了停,沒有理會,而是又繼續念起來。

凝煙鼻子一酸,走過去同樣跪下,像犯了錯般,小心翼翼地問:“祖母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?”

沈老夫人睜開眼,轉頭痛心的看著她,“你連祖母都不要了,還來做什麽?”

“不是的。”凝煙焦急辨解。

沈老夫人紅著眼反問,“你打算搬出去,自立門戶,不就是不要祖母的意思。”

質問的聲音到後面又變成了深深的心疼,“你都要去外頭受苦去了,心裏得多委屈。”

若說世上還有人能讓凝煙流露出委屈柔弱的一面,那必然是祖母,她眨著淚珠,無比鄭重的說:“我就是走,也帶著祖母在身邊。”

她白天和溫氏說得也並非是賭氣的話,她近來出門,其實是去玉器行。

說來還是虧了葉忱兩世的教導,她的手藝很得商行幾個東家的賞識,送去幾件玉器也都以極高的價格被人買去,她與幾個東家商議過,可以讓她也在行間開一間鋪子。

只不過事情還在商榷中,不會那麽快敲定,她也是被溫氏的話刺激了,才幹脆說要重新立戶。

她說要帶著沈老夫人一起走的話,把沈老夫人逗笑了,笑過又立刻板起臉說:“哪用你費這個心,該是祖母保護我的煙兒才是。”

凝煙心上的感動再也控制不住,撲過去抱住沈老夫人,沈老夫人疼惜的撫著她的後背,眼中卻難掩憂愁傷感,如今她還能護著凝煙,可等她百年之後,她該怎麽辦。

過了幾日,凝煙又拿著新雕成的一塊墨玉去了玉器行,軒雅舍是其中最大的一家商鋪,一樓做生意,二樓則是商行東家平日擺酒會面的地方。

凝煙過去時,五六個東家正坐在一起聽曲談生意。

見凝煙上來,其中一個姓祝的東家眼睛一亮,笑道:“沈姑娘來了。”

“祝掌櫃。”凝煙與他打了個照面,又與其他幾人見過禮才坐下。

“沈姑娘今日可有帶來什麽好貨?”祝掌櫃問。

凝煙便將帶來的墨玉遞了上去,眾人經手一看,眼裏紛紛流露出驚嘆。

祝掌櫃直接道:“這塊墨玉原本瑕疵很多,也不夠透,經過沈姑娘的手,倒是化腐朽為神奇。”

凝煙表示不敢當,也沒有久留,起身道:“這塊墨玉,就煩勞祝掌櫃幫忙出價賣了。”

“好說。”祝掌櫃說完又問:“姑娘在玉器行開鋪子的事決定的如何了?”

凝煙笑笑不語。

祝掌櫃趕緊說:“若是鋪面租錢問題,都好說。”

“我再合計合計。”凝煙客氣說完,欠身出了雅間。

走在過道上,迎面一個夥計神色緊張的過來,懷裏抱著一小包東西,滿眼盯著,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凝煙。

凝煙肩頭吃痛,小小退了一步,就聽那夥計一邊告著歉,上忙腳亂的撿著地上的東西。

她瞥了一眼,目光頓時凝緊,掉在地上,是幾塊與古玦形狀相似的雕玉。

她還想看仔細一些,夥計已經把東西都收進了包袱裏,站起身不好意思的看著她,“姑娘沒事吧。”

凝煙緩緩搖頭,“沒事。”

“欸,那就好。”夥計說完抱著東西進了雅間。

凝煙確定自己沒有看錯,那些玉器就是照著古玦而雕,可為什麽會雕這東西。

而且尋常百姓,最多也只是知曉古玦的傳聞,根本沒有親眼見過,如何能將模樣都照搬雕出來,玉器行的東家恐怕還沒有這個本事。

那無疑就是背後有人授意。

凝煙心緒慢慢揪緊,是葉忱,還是朝中的誰?

往日她不讓自己想這些,可一旦思緒被牽起,就難以停止,她離開這段時日,京中不知如何了。

*

沈從儒從府衙回來已經是深夜,他迎著夜風,腳步匆匆地往院中去,隱約看到園中有人在走,定睛看去,對面的人已經先開口:“父親。”

沈從儒也看清是凝煙,於是走過去問:“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頭?”

凝煙回答說:“回父親,我剛從祖母那出來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沈從儒頷首朝她慈愛一笑,“多陪陪你祖母也是好的。”

凝煙乖巧說是,又關心的問:“倒是父親,近來怎麽回來的都如此晚,可是衙門事多?”

沈從儒聞言愁蹙起眉。

“父親有心事?”

女兒關心的問話,讓沈從儒難得多說了兩句,“朝廷及發下檄文,下令殲滅天明教。”

凝煙心神一緊,果然與天明教有關,“天明教雖然異教,但對外一直以傳教的方式籠絡教徒,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信奉,而且天明教分壇遍布西南兩處,若想直接殲滅,恐怕影響不小。”

沈從儒聽著凝煙的分析,不禁另眼相看,“你說得不錯,但是朝廷下了死令,還派了官員與監軍,到時地方的官府接要按令行事,不過天明教在南方的勢力並不是最大,應當不會以此為攻克點。”

凝煙抿了抿略微發幹的唇,“朝廷派來的,不知是何人?”

沈從儒搖頭,來的官員將領是誰還不得而知,他見天色已經不早,對凝煙道:“你快去睡吧。”

*

三千營的精銳將士整軍在金鑾殿外,氣勢壯大恢弘。

蕭皇後以送行的名義讓定安侯來覲見,她屏退宮人,不放心的問道:“兄長可有把握?”

定安侯示意她安心,“皇上表面上是試探我們,其實是葉忱。”

蕭皇後平靜下來點點頭,眼裏浮現出狠辣。

刺殺的事後,他們又尋了一批刺客,這一回他們走了險招,被抓住的刺客身上翻出了定安侯府的印徽,明面上侯府成了可疑的對象,對這一計實為嫁禍。

這麽明顯的證據,皇上根本不會信,只會懷疑是有人栽贓陷害,那麽之前陸承淮的事也就有了懷疑,而兩次又都是刺殺的葉忱,他一定會懷疑到葉忱頭上。

蕭皇後凝聲道:“但皇上也同樣不放心你我。”

所以才會下令讓兄長去殲滅天明教,同時又讓葉忱監軍。

“這無妨,你忘了我們的目的,就是要讓葉忱離京。”定安侯神色嚴肅看向蕭皇後,“這段時間,你必須得手,你只需將我的腰牌送出裕峽關,屆時我的親軍就會越過城關,把守皇宮。”

“至於葉忱……”定安侯目露兇光,到時候,他就會以勾結天明教的罪名,死在他刀下。

……

葉忱站在馬車旁,而他身旁的不是別人,正是葉南容。

“定安侯來了。”葉南容說。

葉忱背手看著前方,淡聲問他:“此番離京的危險,你應當清楚。”

葉南容點了下頭。

“那你還要同去?”

葉忱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,葉南容目光細微動了動,“天明教的事我也接觸過,而且此去也可以幫你防範定安侯動手腳。”

見葉忱不說話,葉南容又道:“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,況且,我也應該如你說的,好好歷練歷練。”

葉忱不置可否,一掀衣擺走上馬車,下令動身。

*

隊伍一連行了多日,在五湖城外紮營休整。

青書快走進葉南容的營帳,他手裏拿著一頁薄薄的信紙,手卻如千金重般,捏的極緊,“公子,信送過來了。”

葉南容靠在床榻上看書,聞言掀起眼簾,往日清和的氣質如今在他身上已經找尋不到,只有疏冷。

青書快走上前把東西遞給他。

葉南容接過信紙抖開,目光掃過上面的字句,眉心擰了一下又慢慢撫平,變得冷然。

當初為引出天明教的人,他幫著葉忱偽裝身份,聯絡過幾個教徒,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了。

定安侯暗中傳給天明教的信被他意外截下,也知道了他想誣陷葉忱與天明教勾結,再借口鏟除他。

青書神色忐忑不安的提醒:“公子,這信該給六爺過目了。”

葉南容沒有說話,而是轉身走到桌前,拿了紙筆回信,低垂的眼簾擋住了眸光,一道陰影拓在眼下,燭光一晃,陰影也隨之變得扭曲詭異。

青書眸光都在發抖,公子應該在最初截獲信的時候就交給六爺,而不是一直偽裝天明教的人和定安侯勾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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